男女主角分别是秋蘅薛寒的女频言情小说《惊山月小说》,由网络作家“冬天的柳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都是他们的错。这个认知,是秋蘅在那十年里学到的。救下能救的人,放弃救不了的人。如果一直为没救下出现在眼前的可怜人而自责,那她早就崩溃了。错的是那世道,是视夏人如猪狗的异族,不是她。那是痛,也是成长。现在成了养分支撑着她在现世独行,不畏惧,不退缩。秋蘅又收到了嘉宜县主的请帖,带上芳洲前往康郡王府。嘉宜县主在园中凉亭等候,亭中石桌上摆满了鲜果茶点。“秋六姑娘。”见到秋蘅,嘉宜县主献宝般把新做好的香佩给她看,“是不是好了很多。”秋蘅仔细看了:“薄厚适中、色泽也好,就是气味上还不够协调,这与香料的配比与香泥的捶打都有关系……”嘉宜县主认真听着,对眼前少女更欣赏了。她就喜欢秋六姑娘这样的,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只说好话,说出来的都是有用的。“秋六姑...
《惊山月小说》精彩片段
都是他们的错。
这个认知,是秋蘅在那十年里学到的。
救下能救的人,放弃救不了的人。如果一直为没救下出现在眼前的可怜人而自责,那她早就崩溃了。
错的是那世道,是视夏人如猪狗的异族,不是她。
那是痛,也是成长。现在成了养分支撑着她在现世独行,不畏惧,不退缩。
秋蘅又收到了嘉宜县主的请帖,带上芳洲前往康郡王府。
嘉宜县主在园中凉亭等候,亭中石桌上摆满了鲜果茶点。
“秋六姑娘。”见到秋蘅,嘉宜县主献宝般把新做好的香佩给她看,“是不是好了很多。”
秋蘅仔细看了:“薄厚适中、色泽也好,就是气味上还不够协调,这与香料的配比与香泥的捶打都有关系……”
嘉宜县主认真听着,对眼前少女更欣赏了。
她就喜欢秋六姑娘这样的,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只说好话,说出来的都是有用的。
“秋六姑娘,我能叫你阿蘅吗?”
嘉宜县主这话问得突然,秋蘅怔了一下才笑着点头:“好啊。”
“阿蘅,你知不知道你的香佩在京中开始流行了,好些人都在研究怎么做呢。”
“是吗?大家能喜欢香佩我也开心。”
对香佩的传开,秋蘅心里有数。这既是她的计划,也从秋杨那里得到了验证。
国子监放假那日,秋杨特意找她,问她香佩是怎么回事,说好几个同窗向他打听是不是有个会做香佩的妹妹。他一问,都是那些同窗的姐妹托他问的。
秋蘅干脆送了一条香佩给秋杨,秋杨离开时脚步带风,全然没有了为人兄长的自持。
“阿蘅,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有肚量就好了。”嘉宜县主拉住秋蘅的手,说出请她来的另一个目的,“大哥说有事找你。”
怕秋蘅尴尬,嘉宜县主忙解释:“大哥和我说了,你们早就认识了。当年幸亏你的帮助大哥才没在山里迷路……”
秋蘅并不尴尬。
如果认识年轻男子就觉得尴尬,那她也不用做事了。
“那我让人去喊大哥过来。”
不多时,凌云走了过来。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宽袖长袍,头戴玉冠,因为偏瘦,行走间总给人一种洒脱翩然欲要乘风的感觉,惹得亭外侯着的侍女们移不开眼神。
这要是换了对其他男子,侍女们早就要被训斥不懂规矩了,可对凌云如此,只会让人生出理解来。
至少嘉宜县主很理解这些丫鬟们。
大哥年少没长开的时候风姿也没如此夸张,真真是男大十八变。
好在嘉宜县主一心扑在香道上,对美貌没有执念。不然整日面对着同父同母天人之姿的兄长,心态非崩了不可。
“大哥。”
凌云对妹妹笑着点头,看向秋蘅:“阿蘅来了。”
“凌世子。”秋蘅行了礼,“听县主说你找我。”
“先前你不是拜托我打听一下京城及周边道观有没有符合年纪的道长。这段时间我把京中道观都拜过,周边道观也安排了人去查,一共记了三十来名道长的情况……”凌云说着,把一个小册子递过去。
人生七十古来稀,京城及周边大大小小道观数十座,年过七十的老道也就这些人。
一旁嘉宜县主吃惊不已。
原来大哥每日去拜道观是为了阿蘅,她还以为大哥想去修仙。
“多谢凌世子。”秋蘅接过小册子翻看。
“阿衡,你要找人吗?”嘉宜县主好奇问。
“对,我在找教我香佩的道长,他曾去南边游历,现在在京城的可能比较大。”
嘉宜县主眼睛猛然亮了:“竟然是教你制作香佩的道长?阿蘅,我能不能和你一起找?”
秋蘅想到长清真人说随缘的话,笑道:“我没有非找到人不可的打算,就是想碰碰运气,得闲时去道观逛逛。或许就赶巧遇到了,遇不到也没什么……”
“得闲?咱们现在就得闲呀。”嘉宜县主一脸雀跃,指着册子上一处记录,“这清风观离得不远,咱们去清风观吧,反正现在还早。”
若能遇到教阿蘅的那位道长,她就跪下求他收她为徒。
咦,这样一来阿蘅就是她师姐了!
嘉宜县主一点都没因秋蘅比她还小一岁而叫师姐不自在的念头,只有激动。
见嘉宜县主一脸祈求,秋蘅也动了心。
与其在郡王府闲聊,还真不如去附近道观看看。
“大哥,那我和阿蘅出门啦。”
凌云略一沉吟:“我陪你们去吧,正好与清风观的道长也算熟悉。”
嘉宜县主自然乐意,看向秋蘅。
秋蘅当然不会反对:“那就麻烦凌世子了。”
她的客气令凌云在心里轻叹口气。
他还记得不久前,眼前少女一口一个白大哥,对他的亲近不比妹妹凌波少。
三人出了门。因清风观就在内城,常招待富贵之人,倒是不太担心安全问题,带的仆从并不多。
清风观中,出面招呼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道士,道号玄阳。
他是净心道长的关门弟子,净心道长已有八十岁,正在凌云整理的名单上。
“师父,凌世子来访。”
净心道长看起来确实很老了,目光透着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平和。
“凌施主又来啦。”
凌云客气道:“带妹妹来上香。”
净心道长把目光投向秋蘅与嘉宜县主。
嘉宜县主在外人前还是稳重的,压着激动,余光瞄向身边少女。
不是先生。
秋蘅没有失落。
若一下子就找到人,才是太巧了。
既然来了,也不好立刻就走。三人由道士玄阳陪着去上了香,在观中走了走,这才准备离开。
前往观门口的时候,突然一队人冲了进来。
“你们是何人?怎么能直闯道观?”一名道童怒问。
“皇城司办案。”为首的绯衣少年亮了腰牌,视线一下子落在秋蘅等人身上。
而当他看到走在凌云身边的道士玄阳时,眼神突然一凝。
就是这细微的变化,秋蘅立刻察觉玄阳动了。
他的目标是白大哥!
几乎没有思索,秋蘅就把凌云一推,下一瞬被道士玄阳用匕首抵着脖子的人就成了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随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姑娘!”
“玄阳师叔,你在做什么?”
凌云被推了个趔趄远离玄阳,转身后看到秋蘅被劫持的情形,脸色大变:“阿蘅!”
他想上前,已被涌上来的护卫挡在身后。
玄阳道士把秋蘅抵在身前,往前走了一步。
他本来要劫持的是凌世子,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也不知这小姑娘有多少份量,够不够他脱身。
闻讯赶来的观主大惊:“玄阳,你这是做什么?”
薛寒这时才出声:“刚刚查到,道士玄阳是北齐细作!”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而玄阳则冷笑一声。
果然先下手为强是对的,他若是心怀侥幸,连挟持人质的机会都没有。
这小姑娘反应倒快。
秋蘅若知道玄阳此时想法,恐怕要翻白眼。
她若能暴露有功夫在身,谁劫持谁还未可知。而现在能做的只有先不让凌世子落入险境。
她来当这个人质,总比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强。
“你是皇城使薛寒?”玄阳问。
“不错。”薛寒面无表情回应,丝毫不露对秋蘅沦为人质的紧张。
他深知,一旦表现出对人质的在意,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我要出城!”玄阳推着秋蘅往前走。
凌云见薛寒一脸冷漠,唯恐他只在意抓到细作的功劳,急声道:“薛大人,请务必以人质安全为重,阿蘅是为了救我才落入细作手里的!”
阿蘅——
薛寒看看凌云,再看向秋蘅。
被玄阳以匕首抵着脖颈的少女静静看着他。
薛寒的心仿佛被蜂子蛰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那噩梦般的情景啊,仿佛重现,折磨着他的心。
为何又这样呢?
玄阳一步步向前,薛寒一步步退后。等出了道观门口,跟随来的亲兵跃跃往前,被薛寒抬手压住。
道观里,道观外,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紧张得不敢出声。
“你,牵着马,和我一起出城,其他人不许跟着!”玄阳冲薛寒喊。
薛寒吩咐手下:“牵马来。”
一路往北,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城,玄阳紧绷的精神放松许多。
“松开缰绳,放马儿过来。”确定无人跟着薛寒,玄阳厉声道。
薛寒手一松,马儿踱步向前。
玄阳一手抓着秋蘅,眼睛死死盯着薛寒。等马儿到了近前纵身一跃,与秋蘅一起落到马背上。
“嘶——”骏马发出一声嘶鸣。
坐于骏马上的道士玄阳,哦,应该叫细作,居高临下冲面色冷凝的少年一笑:“薛大人再会。”
话音落,在他身前的少女被猛然抛起,如流星般向一个方向坠落。
而他则趁机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去追细作还是救人质,这是玄阳为薛寒制造的难题,是他脱身的机会。
而薛寒没有别的选择。
细作抓不尽,阿蘅只有一个。
少年毫不犹豫飞扑过去,倒地前准准接住了坠落的少女。
二人一同摔进路边草丛里。
薛寒皇城使的身份令秋蘅不得不警惕。
但她神色是自如的,弯唇道:“没有受伤啊,薛大人怎么会这么问?”
“我……”薛寒看着气定神闲的少女,没有说他闻到了血腥气。
他们又不熟,说出来显得他不大正常——虽然很多人觉得他不正常。
“薛大人没事的话,我上车了。”
“哦,秋六姑娘慢走。”
秋蘅上了马车,车轮滚动向前,车窗帘被掀开。
“薛大人。”她喊住薛寒。
薛寒快步走过来:“秋六姑娘还有事吗?”
一个油纸包从车窗口递出:“薛大人屡次相助,我量小力微,没什么能回报,请你吃红豆糕。”
芳洲会做的点心很多,最常做的就是栗糕和红豆糕,原因很简单:她爱吃。
薛寒目光在那包点心上凝滞一瞬,伸手接过来:“多谢秋六姑娘。”
他收起红豆糕,冲秋蘅一颔首,头也不回就走了。
速度之快令秋蘅忍不住琢磨:莫不是怕人看到他收受贿赂?
一包红豆糕而已。
车窗帘放下来,随风晃了晃,秋蘅靠着车壁闭上眼睛,真正感到了放松。
进了城,就彻底脱身了。
至于韩子恒会被询问,芷兰等人会被盘问,都与她无关了。
韩子恒的命是她特意留下的。
视人命如草芥的贵公子不尝尝失去权力的滋味就死去,岂不可惜。
马车汇入人流,渐渐远去。
薛寒倚着城墙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红豆糕。
不是那种造型精美令人不知如何下口的,而是样子普普通通的点心。
少年垂眸盯了糕点许久,才拿起一块慢慢送入口中。
香甜,软糯,出自芳洲之手的红豆糕无疑是好吃的,可闭着眼吃点心的少年紧皱着眉,吃出了苦大仇深的感觉。
“大人——”一眼瞧见薛寒手中的点心,走过来的年轻人眼睛都直了,“您,您吃红豆糕!”
见鬼了,有一次他们一起执行任务,他带了红豆糕充饥,分给大人时大人宁可饿着都不吃。
薛寒嫌弃看一眼大呼小叫的下属,敷衍道:“爱吃。”
年轻人一脸不可置信。
当时他给大人红豆糕,大人怎么说的来着?
不吃,反胃。
“莫非这红豆糕特别好吃?”年轻人太好奇了,伸手想摸一块吃。
薛寒把油纸包一收:“做事了。”
年轻人的手晾在半空。
秋蘅回到永清伯府沐浴更衣后,就被老夫人叫过去了。
“回来了?”见秋蘅进来,老夫人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冷不热。
许是事情顺利,秋蘅瞧着老夫人的黑脸都有几分慈祥了,轻盈行了个礼:“祖母。”
老夫人滞了滞。
她怎么还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思?
在老夫人看来,这个孙女行事鲁莽,不懂礼数,胆大包天,还特别邪性。
突然像个正经孙女似的,让她有些不踏实。
沉默了一瞬,老夫人才开口:“虽然你祖父说你是个有分寸的,不要太拘着你,可你也不能见天往外跑。别的不说,你状告韩子恒,可是把韩都指挥使狠狠得罪了,那韩子恒更是京中无法无天的纨绔,你在外边要是被算计了哭都没处哭去……”
秋蘅乖巧听着,一句反驳都没有。
老夫人说累了,孙女的态度也让她颇满意,端起茶喝了两口正准备放人走,永清伯就进来了。
“伯爷回来了。”老夫人把茶杯一放,站起身来。
永清伯眼里却只有秋蘅:“蘅儿也在啊。”
他说这话时眼睛都不眨,让老夫人心中又泛起了嘀咕:真的像中邪啊,或许该请个仙姑来。再不济准备一碗狗血泼老东西身上试试,就是事后不好解释……
面对永清伯,秋蘅态度有些冷淡:“嗯,来陪祖母。”
永清伯这才看向老夫人。
“六丫头一早出门才回来,我嘱咐她几句。”老夫人察觉秋蘅在她面前比在永清伯面前乖巧,心情微妙好起来。
“蘅儿,你先回冷香居吧。”老夫人把秋蘅打发走,见永清伯还盯着门口处,随口抱怨起来,“伯爷你也不要太纵着六丫头,她三天两头往外跑,要是遇上韩家人——”
见老伯爷脸色古怪,老夫人止住话,投以疑惑的眼神。
永清伯长呼一口气,说出了令他匆匆回家的消息:“韩悟死了!”
“谁?”老夫人怀疑听错了,“那位韩,韩殿帅?”
永清伯重重点头:“就是那位韩殿帅!”
老夫人犹不敢相信:“这不能吧?怎么死的?”
“被人刺杀的!昨日他儿子与几个朋友去郊外游玩,不料失踪了……”
老夫人听完,倒抽一口气:“天子脚下竟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歹人!”
“谁说不是呢。”永清伯往椅子上一坐,心里毛毛的。
那可是从二品高官,三帅之一,就这么被杀了?
据说很可能是北齐细作干的!
嘶——若是细作盯上他怎么办?
永清伯正胡思乱想,老夫人神色复杂开口了:“这么说,咱们伯府从此不必担心韩家报复了?”
“是啊!”老婆子总算发现了关键,永清伯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来还担心遭韩悟报复,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韩悟人都凉了,而他却与大太监薛全搭上了关系。
只有好处没了隐患,这是怎样的运气啊!
老夫人听着这聒噪的笑声有些难忍:“伯爷也别这么笑吧——”
“你不懂。”永清伯灌了一杯茶,神清气爽。
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哪知道,六丫头去状告韩悟之子韩子恒是他的安排呢。
嗯,要奖赏一下六丫头。
“六丫头才回来,底子薄。夫人给她打上几套首饰头面,省得出门见人让人觉得咱们伯府寒酸。”
老夫人听愣了。
六丫头底子薄?没记错的话她刚得了一千两银票,而几个孙女的月钱不过二两,更别说老三那傻子把买酒钱都送到冷香居去了。
“几套?”老夫人从牙缝挤出这两个字。
“十套八套即可。”
十套八套,即可——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等永清伯出去,立刻吩咐心腹婆子:“速去寻一条纯正黑狗来。”
这狗血是非泼不可了!
秋蘅与慧娘道别,坐进马车离开了袁宅。
半路上车子突然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六姑娘,有差爷拦车。”
陪秋蘅出门的青萝就坐在车门口处,得到秋蘅示意掀起车门帘。
秋蘅一眼瞥见了胡四。
胡四见秋蘅好端端坐在车厢里,替自家大人松口气,客气道:“秋六姑娘,我们大人有事相询,就在湖边等您。”
秋蘅闻言下了马车,吩咐青萝原处候着,绕过路边垂柳往湖边走去。
湖是青莲湖,她曾跳过的。
薛寒也跳过。
秋蘅走近站在湖边的少年,屈膝行礼:“薛大人。”
薛寒转身看她,眼里有着探究:“秋六姑娘为何去袁家?”
他问得很直接,但语气并不锐利,这让秋蘅一时难以判断他的态度。
“袁大人找到家祖父,说他的一位家眷十分喜欢我做的香佩。我去袁家,为那位家眷调制一款适合她的香。”
“制香何须登门?”薛寒再问。
秋蘅垂眸:“自是有所需。术业有专攻,薛大人不理解也正常。”
“制香我是不懂。”薛寒顿了顿,盯着她的眼,“可秋六姑娘难道不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秋蘅抬眼看他,捕捉到少年眼底一闪而逝的气恼。
他在生气?
气她去袁家?
这是为什么?
那十年里,秋蘅见过太多人和事,自觉看人颇准,可她看不透薛寒。
他好像格外关注她,在意她,这不是一句怀疑她是细作而留意能解释的。
“什么君子?什么危墙之下?我不懂薛大人的意思。”秋蘅决定试探一下眼前的少年。
薛寒紧紧抿了一下唇。
他是那种偏冷淡的气质,这样强的情绪出现在脸上,并不多见。
秋蘅看他克制的样子,忍不住想:他该不会气得想打她吧?
试过了,可不一定打得过她。
想到这里,秋蘅被勾起了那晚的回忆,目光从他肩头一掠而过。
不知伤势恢复怎么样了。
“袁成海重色,秋六姑娘去他家中,等于给他可趁之机。”
薛寒本不想对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说出这番话,可她一副单纯模样,不知是真懵懂,还是假无知。
他分不清,只能挑明了说。
“我只见了他的家眷。”
“不在于见了谁。秋六姑娘踏进他家的门,就会令他生出旁的心思来。你若迫于令祖父的压力,我可以去对永清伯说。”薛寒望着秋蘅,语气认真,“我说过的,秋六姑娘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为什么?”秋蘅问。
不是不感动,可疑惑压过感动,这感动就变得危险起来。
他究竟为何如此?
别有用心?一见钟情?
闪过“一见钟情”的猜测,秋蘅惊得被口水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薛寒本来一脸严肃,见秋蘅突然如此,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挨了雷劈的那个古怪隐疾又犯了。
对了,要进湖水里泡着——薛寒打眼一扫,身后正是青莲湖!
他当机立断抓住秋蘅手腕,就往湖里拖。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令秋蘅愣了一下,而后大惊。
“薛大人——”秋蘅苦于不能暴露力气,情急之下喊,“薛寒!”
薛寒动作一顿。
秋蘅趁机甩开他的手:“薛大人要干什么?”
薛寒定定看着她,见她俏脸微沉,语气冷静,知道误会了。
怎么办,又误会了……
红晕爬上少年耳根,令他一时无所适从。
这青莲湖,与他八字不合。
“我以为,秋六姑娘旧疾犯了。”少年干巴巴解释一句。
秋蘅扬眉。
哦,以为她犯病了。
秋蘅不由深深看薛寒一眼,心道:他真信啊……
这一瞬,一个念头蓦地浮现心头:薛寒可能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他本性应该是个单纯的人。
抛开皇城使的身份,他也不过十八岁。
“没有那么容易犯。”秋蘅语气柔软了些。
没有了刚才的隐隐相对,薛寒的声音也软:“秋六姑娘以后不要再与袁家有牵扯了。”
“已经答应了为袁大人的家眷制香。等把香做好,就不会有牵扯了。”
等除掉袁成海,自然不会再有牵扯。
“制香那么重要?”
“心之所爱。”
“秋六姑娘可以为许多人做,不缺袁家人。”
秋蘅弯唇:“刚刚薛大人不是猜到了吗?祖父来对我说,我不好拒绝。”
薛寒欲要说什么,被秋蘅打断:“我知道薛大人可以对家祖父施压,可是薛大人用什么立场?”
薛寒被问住了。
什么立场?
非亲非故,他没有立场。
“薛大人,我不是笨蛋,会保护好自己的。我生活在永清伯府,家祖父就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我不能事事都靠薛大人的施压来与家祖父相处。”
薛寒沉默了。
秋蘅在心中叹口气。
她逼问他的立场,就是要问出他对她如此特别的缘由,眼下看来他是不打算说了。
不说也罢,总之不可能是一见钟情那么离谱的猜测。惊得她咳成那样,险些莫名其妙被他拖到湖里去。
上次是被他往岸上拖,专与她反着来。
秋蘅好气又好笑,唇角扬起又压下。
“我知道了。”说出这话,薛寒并不满意。
没有立场就不能向永清伯施压了?他是皇城使,不需要立场。
但她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强行干涉。
“秋六姑娘谨慎为上,若遇麻烦,街上随处可见皇城司的人。”
“多谢薛大人。”秋蘅犹豫一下,问,“薛大人的伤怎么样了?”
薛寒微微一怔。
天气炎热,那伤好得并不快,好在用的药好,处理得当,没有恶化的趋势。
也是运气不佳,遇到那小贼偏巧打在那里。
看着少女关切的眼神,薛寒笑笑:“好得差不多了,秋六姑娘不必总放在心上。”
秋蘅再在心里叹气。
看来还没好。也是,这么短的时间伤上加伤,怎么会好呢。
她良心不安,才想听到一个好答案。
少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让秋蘅暗暗下了决定:罢了,书上记载他那么惨,到时候她尽量帮他一把,权当回报了。
有了这个决定,秋蘅顿觉轻松。
秋蘅吃着软绵香甜的白糖糕想:永清伯也该回来了。
永清伯是下午回来的,既有得罪殿前都指挥使韩悟的忐忑,又有搭上大太监薛全的激动,心情从没这么矛盾过。
“你罚蘅儿去跪祠堂了?”得知老夫人对秋蘅的处置,永清伯脸色一变。
老夫人见永清伯脸色不好看,迟疑问:“伯爷嫌处罚轻了?”
毕竟是姑娘家,倒也不必挨鞭子吧?
“什么轻了重了,好端端你罚蘅儿干什么?”
老夫人愣住:“六丫头不该罚?”
她背着家里去告人家韩都指挥使的儿子,给伯府树敌啊!
“她为养父讨公道,是个好孩子啊。”
老夫人:?
伯爷可能中邪了。
“让人去祠堂把蘅儿带出来吧。算了,我让绛香去。”无视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眼神,永清伯强调一句,“以后与蘅儿有关的事,夫人问过我再说。”
“我现在就有话问。”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伯爷为何对蘅儿如此看重?”
以前家中五个孙女如何管教,伯爷可从没插过手,只到了大事上比如送大丫头入宫,才会拿主意。
怎么到了六丫头就不一样了?
“不是说了,蘅儿投我的眼缘。”永清伯暂时不准备把与秋蘅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说给老夫人听。
“夫人只要明白,我做的一定是为伯府好就够了。外头的事复杂着,你妇道人家不懂。”
“知道了。”
祠堂外,两个仆妇正百无聊赖闲聊,就见绛香过来了。
“绛香姐姐怎么来了?”对永清伯身边的大丫鬟,两个仆妇不敢怠慢,脸上立刻堆了笑。
“伯爷吩咐我来送六姑娘回冷香居。”
两名仆妇一脸震惊打开了祠堂的门。
跪着的少女转过头来。
“六姑娘,婢子送您回房。”绛香客客气气把秋蘅扶起。
“多谢绛香姐姐。”
从两位仆妇身边走过时,秋蘅微微一笑:“今日劳烦两位妈妈。”
等二人走了好久,两个仆妇还回不过神来。
“六姑娘进祠堂半日不到就出去了?”
“还是老伯爷身边的绛香来接,岂不是说——”
两个仆妇对视,开始疯狂回忆言语上有没有冒犯六姑娘的地方。
还好还好,六姑娘进祠堂后压根没搭理她们。
永清伯身边大丫鬟绛香亲自去祠堂把六姑娘接出来的消息风一般传遍了伯府。
四姑娘秋芙听说后,气得捶了捶枕头。
她就多余送那包白糖糕。
闲操心!
秋蘅这边回了住处,韩子恒却没能回家,而是住进了京天府牢房。
说是牢房,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垫子被褥都是新的。
他的罪名待定,但骑马撞死人已是事实,暂时收监是躲不了的。
这时候,几个年轻人正在探监。
“子恒,你这怎么突然吃牢饭了?”
韩子恒脸色铁青:“都是去南边惹得一身骚!”
前些日子韩子恒随母去随云县向外祖母拜寿,几个玩伴是知道的。
“那永清伯府的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子恒你放心,我找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不用。”韩子恒立刻拒绝,咬着牙道,“至少案子没落定前不用。等过了这阵子,我要她生不如死!”
探监离开,其中一名少年难耐好奇:“秋六姑娘长什么样啊?难不成长着三只眼,八个胆儿?”
如果把京城贵公子分成三六九等,韩子恒可是一等一的。
另一名年轻人笑道:“那日她从衙门出来,我倒是瞧了一眼,啧,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美人儿啊……等子恒让她生不如死的时候,咱们也凑凑热闹去。”
几个纨绔哄笑着去了常去的酒楼。
至于韩子恒能不能从大牢出来,没有一个人担心。
怎么可能有事呢,子恒的父亲可是韩殿帅。
几人口中的韩殿帅韩悟,进宫请罪去了。
“臣教子无方,愧对陛下。”
靖平帝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形偏瘦,许是多年沉醉于奇花异石、书画焚香等事物,乍一看更像是一位雅士。
他的语气也是温雅的:“韩卿这话从何说起?”
“犬子前些日子随母出门拜寿,贪玩去山间狩猎,回来路上身体不适,为了求医马速过快撞了人……”
靖平帝听着,瞥了一旁的大太监薛全一眼。
这事他已经听薛全说过,关键处有所不同。
是纵马玩乐撞了人,还是事出有因撞了人——
靖平帝倾向前者。
“臣出身寒微,有今日全赖陛下恩典。犬子之事定会有御史弹劾,臣给陛下丢了脸,自请革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
韩悟说着,开始磕头,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磕在冷硬的金砖上。
薛全虽与韩悟不和,这种时候却不会多嘴。
到了他们这样的身份,轻易不会直接撕破脸。
靖平帝看着用力磕头的臣子,对其没管教好儿子的那点不满悄悄散去。
那韩子恒是韩悟的独子,当爹的哪有不疼儿子的呢。
这二十多年来,韩悟行事还是令他满意的,总不能寒了老臣的心。
“行了。”靖平帝喊了停,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让韩悟心中大喜,“那就尽快拿到大夫的证词,给人家小姑娘一个交代。”
薛全听了这话面上没有反应,心中却叹口气。
还是低估了韩悟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过无妨,他本就没想着凭这点事就把韩悟拉下马,能在陛下心中留下痕迹就够了。
回头薛全把薛寒叫了来。
“韩子恒的案子,我们就不必插手了。”
薛寒沉默了片刻问:“是今上的意思吗?”
“知道还问?”薛全睇了一眼养子,“我怎么觉得你对此案过于用心?”
他养大的孩子他了解,这小子乞儿出身,尝遍冷暖,从来都是不冷不热万事随意的样子。
如今有些反常呢。
薛全存了疑惑,面上不露声色。
薛寒神色淡淡:“孩儿只是觉得可惜了。”
薛全嗤笑:“可惜什么?我和韩悟多年不睦,不在这一时。好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记得把你随心所欲的性子收一收,别给我惹事。”
从头到尾,没有提那个失去了养父的少女一个字。
本就是拿来对付韩悟的刀而已,刀如何当然是不重要的。
秋蘅在那十年里要学的很多,最苦的就是习武了。站一个时辰对她来说轻轻松松,可她还有五个人要杀,委实没有时间享受这份轻松。
“六姑娘可以开始了。”秋蘅的一时沉默在朱嬷嬷看来就是不情愿,心中一声冷笑。
行立坐卧无可挑剔又如何,什么时候学好,自是她说了算。
“请朱嬷嬷明示要学成什么样,是以几位姐姐为准,还是另有要求?”
朱嬷嬷听了这话,当即沉了脸:“六姑娘照奴婢说的做就是,什么时候可以了奴婢自会告知。”
秋蘅摇头:“没有明确的目标,我会吃不下睡不着。”
这是什么荒唐借口?
刚刚见到秋蘅举手投足不逊于任何贵女的震惊转为被挑衅的恼火。
“六姑娘若是这种态度,请恕奴婢无能,只好请老夫人另指人来教。”
“那我去问问祖母。”秋蘅抬脚往外走。
朱嬷嬷愣了一瞬才追出去。
这六姑娘怎么回事儿,不怕威胁的吗?
走出冷香居,秋蘅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左侧。
那处花枝微微晃动,一个小厮飞奔而去。
“公子,六姑娘出来了,看着是去千松堂。”
“好!”秋松一拍手,抓着弹弓跑了出去。
这边朱嬷嬷赶上秋蘅,低声警告:“老夫人才安排六姑娘好好学规矩,六姑娘就去找老夫人闹,不怕老夫人责罚吗?”
秋蘅徐徐而行,一副天真模样:“我是去和祖母讲道理。”
讲道理?没受过教养的小丫头果然愚蠢可笑。
“六姑娘可想好了,若惹得老夫人不快,奴婢只好对六姑娘更加严格要求了。”
秋蘅偏头:“朱嬷嬷不想惊动老夫人的话,我们就回冷香居。以后我学得轻松,朱嬷嬷教得也轻松。”
“奴婢一个下人可没什么想法。”朱嬷嬷面无表情,拒绝了让她放水摸鱼的暗示。
原先伯府五位姑娘,连进宫去的大姑娘算上,就没有这样不服管教的,她倒要看看六姑娘在老夫人那里能讨什么好,真是无知者无畏!
“朱嬷嬷如此刚正不阿,难怪祖母选了你来教我——”秋蘅说着,脚下突然一滑。
破空声传来,一物正好打在朱嬷嬷脸颊上。
朱嬷嬷一声惨叫,惊得落在花木上的鸟儿呼啦啦飞走。躲在花木后的男童脸上得意还没褪去,发现打错了人一溜烟跑了。
秋蘅俯身捡起打中朱嬷嬷之物,收入袖中:“朱嬷嬷没事吧?”
朱嬷嬷脸颊发麻,一张嘴吐了口血沫。她盯了那口带血的唾沫一瞬,眼一黑昏了过去。
闻声赶来的丫鬟仆妇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哎呀,朱嬷嬷晕血的!”
一番闹闹哄哄,秋蘅与晕着的朱嬷嬷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脸色铁青:“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朱嬷嬷在园子里说着话,突然飞来一物打在了朱嬷嬷脸颊上。”秋蘅摊开手心,“打中朱嬷嬷的就是这个泥丸。”
老夫人定睛一看,就知道这泥丸出自谁手了——松儿那孩子又胡闹了。
在老夫人看来,十岁的孙儿顽皮些再正常不过,遂转了话题:“先把朱嬷嬷唤醒。”
随着侍女一顿掐人中,朱嬷嬷悠悠转醒,一见老夫人就翻身跪了下去,口齿不清告状:“请老夫人为奴婢做主,刚刚奴婢与六姑娘走在路上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打中了脸,定是——”
朱嬷嬷本想说定是六姑娘安排好的,却被老夫人冷声打断:“一个小意外,朱嬷嬷好好养着就是。春草,去取二两银给朱嬷嬷。”
做什么主?还想让她惩罚松儿不成?看来奴大欺主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朱嬷嬷察觉老夫人的冷淡,一肚子话憋了回去。
在她昏倒的短短时间里,发生什么事了?
朱嬷嬷在秋蘅面前无视主仆有别言辞犀利,这是占了教养嬷嬷的身份,到了老夫人面前可不敢放肆,暗暗决定弄清情况再说。
秋蘅适时开口:“那孙女的教养嬷嬷——”
老夫人看一眼一边脸颊肿着,嘴角还残留血丝的朱嬷嬷,暗吸一口凉气:这命硬的丫头是真坑人啊,速速打发走才是正经。
“你先回去,等会儿新的教养嬷嬷就过去。”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王妈妈担忧迎上来:“姑娘没事吧?”
“没事。祖母要给我派新的教养嬷嬷过来,王妈妈觉得会是哪位嬷嬷?”
王妈妈想了想:“如今还在府上的教养嬷嬷一共三人,其中朱嬷嬷最为严格。剩下一位鱼嬷嬷,一位李嬷嬷,奴婢觉得鱼嬷嬷的面儿大。”
“这位鱼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呢?”
“鱼嬷嬷性子圆融,说话好听……”
秋蘅了解差不多了,新的教养嬷嬷也到了,果然是鱼嬷嬷。
与颧骨微高的朱嬷嬷不同,鱼嬷嬷生了一张圆脸,瞧着和善,说的话也客气许多:“每个人步姿生来不同,六姑娘先走两步让奴婢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再调整。”
等秋蘅照做后,鱼嬷嬷沉默了。
朱嬷嬷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见六姑娘做得好,为了磨一磨性子恐怕会更严苛。
那……朱嬷嬷受伤被换真的是意外吗?
“请鱼嬷嬷指点。”
“在奴婢看来,六姑娘做得很不错了,是以前受过教导吗?”鱼嬷嬷一副闲聊语气,心中琢磨着该如何做。
老夫人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六姑娘在冷香居安分待着,不是学好规矩礼仪就行的。
“我想和鱼嬷嬷商量件事。”
“六姑娘请说。”
“鱼嬷嬷坐。芳洲,端茶点来。”
很快芳洲过来,放下一壶茶并一碟点心。
瓷白的盘中四块方方正正的点心,样式平平无奇,白中透红一看就是那种软软糯糯的口感。
鱼嬷嬷暗想:这点心应该不难吃。
“鱼嬷嬷先喝茶润润喉,吃块红豆糕。”
鱼嬷嬷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待这位貌似不简单的六姑娘,正好拖一拖时间,于是喝了口茶,拿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
香甜,软糯,绝妙的口感把鱼嬷嬷吃愣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红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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